(第39期)
第二天是7月24日上午,魏文亮、刘婉华就去街道办事处登了记。只要有了结婚证书就是法定的夫妻了。有情人终成属。可按老规矩还得举行个婚礼。二人商量把婚礼订在“十一”国庆节。
但事有不顺。刘婉华的父母知道女儿“偷”走了户口本,并且已经跟魏文亮登完了记,大发雷霆。母亲甚至说:“你不是愿意跟他结婚吗?你就找他去吧!以后就别再回来,我们也不认你这个女儿了!”
尽管新中国成立已经十多年了,在一些人的头脑中,尤其是在些所谓有教养有身份的人的头脑中,说相声的是艺人,是三教九流中的“下九流”。眼睁嘛,有一些从社会过来的老艺人还对一些“传统“恋恋不舍,而一些新演员也学这些“传统”,演员往台上一站,相互挖苦,相互找乐儿,在伦理方面找包袱,难怪在一些高层次的人眼里说相声的就是“下三烂”。可刘婉华的父母并没有听过魏文亮的相声,什么伦理包袱,什么不干净的包袱,他根本不使,尽管如此,老人的传统思想还是根深蒂固的。当然自己的女儿也是演员,但是,一个雅,一个俗;一个阳春白雪,一个下里巴人。“雅”嫁给了“俗”,“阳春白雪”嫁给了“下里巴人”,他们就认为这是不可思议的事。亲戚还有朋友们可没少给介绍对象,有医生,有军官,有工程师,家庭似乎也好,有大学教授的儿子……这也就难怪他们认为自己的女儿中魔了。
老人是这样认为的,可是刘婉华很有性格,她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认准了一条道儿,就要走到底。于是她和魏文亮商量:提前举行婚礼,时间定在8月15日。
为了魏文亮结婚,魏家在两年前就搬出了裕德里,住进了海拉尔道“同庆后”的两间房。新房布置好,8月15日也就到了。婚礼在永和茶楼举办。是巧合?也很有意思,魏文亮从秦皇岛回到天津,就是在永和茶楼露的脸,得以拜了武魁海。今日的婚礼又在这里举行,可以说永和茶楼是魏文亮的吉祥之地。走进茶楼,大红布料横幅上写着“魏文亮、刘婉华结婚典礼”十个大字。每张桌子上都放有喜烟、喜糖和好茶。天津曲艺界,尤其是相声演员们几乎都来了。魏文亮和刘婉华走了进来,贺喜的人们鼓掌叫好儿,劲头十足。是为这对年轻的新人而高兴喝彩。新郎十分精神、俊俏。刘婉华穿了一身很漂亮的,在当时也是极少见的衣服------上身是一件日本尼龙质地、浅靠色的半袖衫,下着一条合体的桃红色的长裙,脚下蹬一双黑色的皮凉鞋。“漂亮”加“漂亮”,客人们真为魏文亮高兴,娶上了这么一个漂亮、大方的媳妇。
主持婚礼的是德高望重的张寿臣老先生。很快就要典礼了,张寿臣向魏文亮要转婚证,好在公众前宣读。这是典礼不可缺少的一项内容。谁知道魏文亮他没把结婚证带来。张寿臣急得直抖落手:“爷们儿你可真行,你---你结婚不带结婚证,噢,不是你结婚,你小子这是喝别人的喜酒来了?还不快回去拿!”
好在这是典礼,不是赶火车,往后推点儿时间也行。同庆后离永和茶楼也不算远,魏文亮赶忙叫他的徒弟李相友(1962年,天津市红桥区曲艺团的相声演员李相友很欣赏魏文亮的相声,执意要拜魏文亮为师。可魏文亮执意不收。究其原因,他认为自己还很年轻,也只有22岁,还不够收徒的“资格”。在这种情况下,非常聪明的李相友去磨武魁海。最后是在武魁海的撮合下,他收了李相友。武魁海也格外高兴,因为有了徒孙。)去拿。李相友腿儿真快,一会儿就把结婚证取来了。有了结婚证就开始典礼了。该举行的仪式都举行了,最后客人就嚷嚷着叫刘婉华表演个节目。
在这种喜庆的场合,刘婉华当然不能拒绝,她也不是那种不随和的人。于是她就自己哼起了舞曲,翩翩起舞了,她跳的是孔雀舞。她带着微笑,轻盈的脚步婀娜的舞姿,真的像一只正在开屏的、美丽的孔雀。这是写“实”,而在静中有动,又在动中有静,创造了美的意境,这是写“意”。既写实又写意,她所展现在人们面前的就是一幅画。
“好啊!”
“魏文亮可真有福,娶了能歌善舞的二华子!”
“再来一个!
“对!再跳一个!”
孔雀舞跳得真棒,自然赢得了满堂彩。客人们不饶,还是婆婆向着儿媳妇,魏墨香说:“婉华跳得是真好,可也不能老跳呀。以后还有她跳的时候。该走了,那边开席了。”
那边指的是同庆后的家,结婚当然要摆酒席,酒席是在家里摆的。曾经干过厨行的任鸣岐亲自掌勺,他做的菜“色、味、形”俱佳。凉菜都已准备好了,就等着人们回来,他好使手艺“掂勺”。人们从永和茶楼回来了,是成群结队,路不是很远,可走得很“艰难”。住在南市的不少人都见过魏文亮,知道他是个相声演员,可不知道他娶了个容貌出众的媳妇。新娘子又穿了一身又好看又合体的衣裳,就难免要驻足观看了。同时还有不少的赞叹:“真漂亮啊!”、“魏文亮福分可真不浅!”、“瞧瞧人家娶的这新娘子穿的!”就是在不绝于耳的赞叹声中,新郎新娘到了同庆后。毫无疑问同庆后更是热闹。从胡同的外边进了同庆后,一直到魏家的大门口儿.人挨人人挤人,只留出了一条窄窄的小道,人们走走停停,“艰难”地“挺进”着。也可以说是夹道欢迎。人们都回来了,任鸣岐就开始耍起了手艺。由于客人太多,就三桌三桌的开席。一共开了六拨儿,整整的十八桌。
吃完酒席,已经很晚了。又闹起了洞房。像点香烟、咬苹果什么的。新郎和新娘非常大方,“有求必应”。闹洞房就是图个热闹找个乐儿,不能让客人们扫兴。何况这“关”是躲不过的,早闹完早散。就是这样,客人走尽,已是子夜。进了洞房,魏文亮问:“你累坏了吧?”
刘婉华没有说话,只是粲然一笑。魏文亮也笑了,同样没说话。幸福尽在不言中,在对视的一笑中。
第二天早上,魏文亮才说:“婉华,很是遗憾,昨儿你家没来一个人。”刘婉华的娘家的确没来一个人。对此,刘婉华却不当回事。并不是无所谓,而是她胸有成竹。女儿哪有不了解父母的,她太知道父母是什么样的人了:刀子嘴,豆腐心。生米煮成了熟饭,木已成舟。她有把握:到时“服软”的不是她,而是父母。所以她说:“你可千万别把这当成一块心病。咱们准备东西,回四用。”
“回四”是天津卫的风俗,新人结婚后,姑爷要在第四天去看丈人和丈母娘的。刘婉华说要“回四”,魏文亮当然高兴。可又一想:“你跟我结婚,我那老岳父、老岳母根本就不同意。连你都被轰了出来,我去?别一脚把我给踢出来。”
“根本就不可能。”刘婉华说。
“就是可能,我也去,一定去!”魏文亮挤了挤眼,“真是给我踢出来,我可以再爬进去。踢出来爬进去,再踢出来就再爬进去。也学学愚公移山的精神。”
“得,非得把我爸、我妈这座山搬掉不可。”
还别说,刘婉华胸有成竹的判断准确无误。晚上,刘婉华的父母就派来了“钦差大臣”------刘婉华的姨妹。她进门就亲热地叫“姐夫”。
然后就“宣读”了两位老人的“圣旨”,请姑爷和闺女“回四”。两位老人真是刀子嘴,豆腐心,在气头儿上什么话都往外扔,过去了又悔不当初。闺女是父母身上掉下来的肉,真轰走了?这辈子就不再见面了?舍得吗?
魏文亮也高兴起来,说:“回四,我们把东西都准备好了。姨妹。要不是有‘回四’这个规矩,不瞒你说,我今儿个就要去拜见岳父、岳母了。”“姐夫真会说话。”姨妹咯咯地笑了,“您的话,我回去就一字不漏地跟我姨夫姨妈说。他们也会高兴的。”
“还有一句话,你也要跟我岳父、岳母说,以后,我会让二位老人满意的。”魏文亮说的是实话,因为他很孝顺,人又善良,翁婿关系搞得很好。
一次,母亲手给他做了一件中式棉袄,他爱不释手。拿着棉袄唱起了河北梆子《打金枝》:“这一件小棉袄,真正的合体,这本是我丈母娘给我做来的。”岳父岳母都大笑不止。看到女儿满意,看到女婿孝顺,做父母的又能说什么呢?只要儿女们过得好,什么意见也就都没了。
细心的读者可能发现一个问题,有一个最该出席魏文亮婚礼的人没来。是谁缺席了?为什么没来?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