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上映的《m·a·s·h》(陆军野战医院)是罗伯特·奥特曼的第一部电影长片。奥特曼并不是科班出身,同时又极其反对好莱坞制度对电影人的绑架。于是,进入电影领域的愿望一直难以实现,在拍摄这部电影之前,他一直混迹在广告,电视剧和纪录片领域。在接手这部电影之前,他一直想拍摄一部讽刺一战的影片《鸡与鹰》,而在看到这部电影的原著之后,他发现可以在这部片与他构思的电影不谋而合,他同样可以在电影中极尽各种疯狂与讽刺。
于是,这部历经了15个导演都不愿意接手的电影,最终落到了奥特曼这个“疯子”手中。
首先,影片拍摄与1969年,在那个时期,美国正深陷越战的泥潭,全国反战呼声不断,奥特曼原本想以越战为背景,但当时的fox高层并不同意,因为在那个年代,美国尚未完全战败,政府还在源源不断征兵及进行战争宣传。fox的保守派领导自然不敢冒这个险,于是要求把战争背景改为“韩战”,并且强化战争的背景,奥特曼无奈之下,只能在片头加了一段文字,指明了战争的背景。虽然最终电影还是被五角大楼下令禁止上映了一段时间。
对越战的影射,只是奥特曼野心的开始。整部片的主题,手法,剪辑,表演等都展现了他的疯狂,以至于主演状告制作公司应该把奥特曼关进疯人院,在拍最后一场戏之前,他这样说道:“我终于明白这部电影的主题了,疯狂。”
首先奥特曼在fox公司的拍摄地中真正建了一片营区,然后让演员全部住进了营区,整天生活在营区的演员们就和那些战地医生一样,丝毫没有节制,行为越来越疯狂,而奥特曼却任由他们胡闹。同时奥特曼抛弃了原本的剧本,演员几乎所有的台词都是临场发挥,编剧看完试映之后大发雷霆,因为里面没有一句台词是他写的,但更讽刺的是,最终在影片提名的奥斯卡奖项中,唯独拿下了一个奥斯卡最佳编剧。
影片开始于一段根源歌手的歌曲《suicide is painless》,这首歌其实来自导演13岁的儿子,当时他觉得歌词一定要足够搞笑,于是想到了他的“蠢”儿子,写完之后奥特曼觉得不错,就交给了制片重新谱曲,才有了现在这首主题曲。略带轻松的曲调和洒脱的唱腔,与影片开场直升机运送伤员,形成了极大的反差,尤其是歌词中:自杀没有痛苦,它带来无数改变,我可以选择承受亦或退出。勇者问我可否愿意,回答一个关键问题,继续生命还是舍弃,我只答问我又何必?
这种轻快而戏谑的“自杀”态度,与画面里受伤的士兵形成了一种巧妙的联系。当高层问他们继续生命还是舍弃时,他们别无选择(当时很多送上战场的都是只有经过一两年培训的外科新手)。影片中再次出现这首曲子时,是“无痛”因为自我矛盾,而在众人的建议下主动“被自杀”,试图通过这种死亡,重新面对毫无意义的战地生涯。
如同影片所讽刺的战争无目的性一样,全片去除了主线,并且通过“散点”式的人物描绘,构成了最终的反战主题。摄像机游走在全片近30个人物当中,通过一个个片段式的场景串联起整部影片,这种无中心无主题的创作手法,与后现代文学的特征相统一,最终无法改变的悲剧结局直接让人联想起后现代文学作品《第二十二条军规》。
另一方面,奥特曼把多年的纪录片经验用在了摄影上,片中他静止了摄像机,通过镜头的不断推进,捕捉他需要的特写画面,而在这过程中,画面不断被其他人物动作和物体遮挡。同样,当镜头在移动时,所有演员也并不知道镜头的移动规律,演员丝毫不知道自己此刻有没有在镜头内,该不该说台词。于是,即兴的台词就成了影片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片中也不乏许多人同时说各自的台词,甚至打断他人讲话,这种即兴表演,也是为什么编剧大发雷霆的原因之一。虽然奥特曼还是非常感谢编剧小瑞因·拉德纳,因为他剧本的独特氛围最终成了这部片的特色。
但当影片杀青之后,奥特曼却遇到了一个更棘手的问题,由于影片的无主题和片段式构成,在后期剪辑时无法串起整部电影,松散的故事就连奥特曼自己都觉得十分无聊。幸运的是,他忽然想到了那些广播声。影片中有许多单独的广播器镜头,这些广播器在电影中原本并不存在,而是通过剪辑后期添加,用来串联剧情,这些广播里的通知,都是从当年韩战年鉴与军事手册里直接抄录下来的。
虽然《m·a·s·h》的制作经费极小,只有三百多万美元,这和当时fox同时制作的两部大成本主旋律战争片《虎!虎!虎!》与《巴顿将军》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但这部十分反权威,反常规且十分血腥(手术镜头大量的出血在当时也是不被允许的)的影片在上映前还是引起了fox高层的注意,尤其是让他的宣发部门十分紧张。观众最终能看到现在这个版本,还需要感谢fox的其中一个高层,因为他刚从欧洲回来,并且带了两个年轻女性参加试映会,只因为那两个女性说:这才是全片最刺激的地方!这些手术镜头才最终得以保留。
之后,此片在旧金山进行试映会,出人意料地获得了十分高的评价。在政治动荡的60年代末,性解放,嬉皮士,反战等亚文化不断对主流价值进行侵袭,年轻观众的口味慢慢转换到了偏自由主义以及对当时主流权威的抗争。加之当时全国对越战的疲倦与愤怒,这部虽然以韩战为背景,但其背后的共通性却让观众产生了共鸣,电影在首周便票房大爆,最终获得了超过8000万票房,影片也被影评人誉为影史杰作之一。
电影在嘲弄无意义战争的同时,努力通过战地医生越轨且荒诞的行为,表现他们试图在无意义的侵略战争中活下去的努力,它展现了人性的坚韧与我们心中的反抗情绪。也由此成为罗伯特·奥特曼最具特色的影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