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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知参差多态，乃是幸福本源。”

这句话出自罗素先生的《西方哲学史》，这书我没读过，但是在某位中国已故作家的杂文集中看到过很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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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对罗素先生的思想我有多少认知，那是扯淡，毕竟我接收到的信息是经过那位已故作家的笔传达出来的；那这句话的思想自然就不是纯粹的罗素先生的思想，而是经过加工的已故作家的思想。这就跟看电影和读影评、吃红烧肉和听别人说吃过红烧肉一样，把这件事情类比得越通俗，区别就越明显；但是还是有可能会有人搞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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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倒不是来掰扯这个事情的，今天要说的事情源自于一档我追了四年的节目《奇葩说》。说自己是铁杆粉儿一点也不为过，《奇葩说》刚上爱奇艺的第一天我就在朋友圈分享了一大段状态，希望拉几个好朋友一块儿不正经，后来身边有两个好朋友也入了坑，在这一点上我总觉得自己有一些推荐的功劳。现在节目火成这个样子，最先入坑的粉丝们肯定心里也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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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并不是来安利综艺节目的，一是考虑到我的文章不会有几个人看到，而且朋友们看起来还挺喜欢这档节目的，所以根本就不存在安利的必要；二是现在给大家安利电影、文章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而真真正正值得安利的好东西又总是有限的，所以我在这儿恬不知耻地老生常谈也是自找没趣。

我对奇葩说的感受有两点：一来这个节目四年做下来在内容质量上是很出彩的，不管是娱乐性、话题性还是主创人员的语言功力，都称得上是很良心的代表，当下综艺很火，不管是电视综艺还是网综都很火，但是在内容尺度上来说，奇葩说做的挺够格的；二来，这样的节目火爆起来，是个传播幸福的过程，这个节目本身也让人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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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者不拒

所以来了一群妖魔鬼怪......

这就回到文章开头的第一句话了——参差多态乃是幸福本源。奇葩说这样的节目最大的特点便是“参差多态”。请注意这个用词，是参差多态，而不是今天被刷屏的文章里面提到的“冒犯主流”，当然作为一个已经有很大影响力的自媒体，使用这个可能有失偏颇的词更多的是出于流量方面的考虑，文章本身的内容倒是挺有理有据的。

今天，就着奇葩大会的话题聊一聊“参差多态”和我们的幸福。

罗素是个西方人，《西方哲学史》也是诞生在欧洲，但是罗素对中国的文化却从不缺乏关注，参差多态即是幸福本源的理论同样也适用于我们，适用于所有人类聚集的地方。我们人类在整体上都经历过从闭塞走向开放，从单一迎来多样的过程；这个过程代表着人性和自然本身的惯性，多样性越强、人类越包容，我们就越幸福。这话乍一听不一定有什么道理。那我们可以尝试着回顾一下我们的历史，这个历史包括两个维度，一个是我们人类社会的历史，一个是我们自己的人生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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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欧洲，人们经历过中世纪的黑暗和幽闭，那个时候有强大的教会统治着人的思想；那个时候同性恋者、跨性别者乃至异装癖不仅仅是单纯的道德上的异见者，在法律上，也是不可饶恕的，这些人是被排挤在人类社会角落中的少数，不要说站在一个所有人见得到的地方大声疾呼，就算是窝在被窝里嘀嘀咕咕也有可能被亲近的宗教徒举报，成为牺牲品；科学更是被视为极度危险不能接受的事物，相比那些在性上持不同观念的人来说，相信科学反对神学的科学家显然更具威胁，科学的出现意味着用完全不同于造物主神话的方式和语言来解释世界，而科学家们作为科学在世俗间的代言人，就铁定成为了教会最痛恨的人，这种痛恨毫不夸张地说，超过了对于异教徒的痛恨；所以布鲁诺的死法远比瓦伦丁要更加残酷和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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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马鲜花广场的布鲁诺雕像

这个捍卫科学的勇士在死去的地方被人纪念

让人对科学本身充满尊敬

科学也是自由和多元的，值得我们去热爱

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比如在20世纪初的维也纳，女人们基本上还是等同于没有恋爱权利、被裹在厚重坚硬礼服下的一坨肉体，成年之前不能约会、不能表现出对异性的渴望、不能在公共场合衣着暴露哪怕是炎炎夏日；在英国维多利亚时代，人们忌讳谈及性，甚至连“鸡胸脯”、“鸡腿”这样的字眼都不能出现，代之以“黑肉”和“白肉”来区分鸡胸和鸡腿，当然，最夸张的是，连“裤子”这样的词都不能提，怕有人听了想入非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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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国这样一个以自由之地自诩的国家，同样也存在着不怎么光彩的黑历史，山姆大叔的种族问题到今天依然是个问题；而对于我们最熟悉的国家也是一样，我们所生活的地方今天变得越来越包容和多元化了，生活在北京、上海、深圳的年轻人尤其喜欢标榜个性化的生活，但是想想看我们离文革过去也就几十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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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现在人身上就是样板戏一样的幸福感 。

听年长的人说过，他们那些人小的时候听得最多的是样板戏，京剧是样板戏，音乐是样板戏，电影是样板戏，文学还是样板戏；听过样板戏的人里面相当一部分的人到现在也都认为那些年听过的东西是经典、好东西；我外公离世前的几年里有很长一段时间和我们家里人住在一块儿，他老人家是一个很善良正直的人，同时也是一个很喜欢“样板戏”的人，住在我们家的那段时间我们会在一块看电视，每次我看那些看起来嘻嘻哈哈的电视节目时，他都会不太高兴地说上一句：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然后把台换到播放《平原游击队》的频道，他说，这个多好，这里面演的都是真事儿。反正我也拗不过他，而且我也很难证明电视剧里面演的不是真事儿，索性由着他老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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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4年版的平原游击队

没有对经典不敬的意思

但是翻过来调过去地重复实在没劲

给你看上几百遍你可能都学会了打枪

但是也失去了趣味

现在想一想，外公看着红色电视剧的时候，就跟几十年前他在听大队里的样板戏时一样，他心里应该是挺幸福的，我不能说他老人家的幸福就不是幸福了，毕竟这个概念很主观；但是这样的幸福发展到极致就有点像《美丽新世界》里面的幸福一样，是被设计出来的幸福，一板一眼，规规矩矩；换句话说，死气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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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幸福这么美好的词是不应该被设计出来的，不应当是死气沉沉的；最高准则的幸福应该是让思想变得自由，让边界拓宽；想象一下我们的身体被死死地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我们会觉得很难受，因为我们没有空间可以活动，我们觉得自己的身体受到了虐待，我们想要“动”的生理欲望受到了遏制，所以在肉体上，这就是不幸福。在思想上，道理也是一样，我们能去思考的东西越多，就越快乐，也就越幸福。

如果有人觉得上面的说法过于自我中心，没有考虑全人类的福祉的话，那也可以来论证论证：就全人类来讲，幸福几乎是一样的生产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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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是演化而来，而演化的基础是差异，是优胜劣汰；这个前提再往下推演下去就会成为可怕的社会达尔文主义；但是好在我们可以找到一个更合理的方向来解释我们人类：就人类文明的长度而言，远不及人类在生物学上的演化历史来的长；可以说，从人类有了语言、符号、神话、宗教直到现在，我们的基因就没有发生过变化，人类的进化之缓慢，远不及我们的文化带给我们的变化来得快。几百年前各种肤色的人还几乎不怎么认识，但是现在我们甚至在身边就能轻易地看到或多或少的混血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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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尽管在生物学上，我们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对于所有人来说，本就是不公平的；但是可喜的是，我们人类存续了这么久的第一大原因并不是我们作为一个与万物等同的生物有什么基因上的绝对优越性，而是我们有了复杂的文明。在这个文明下，我们解决了不同人之间在生物性上的差异，让我们可以共同存活下去；然后，我们才能来谈及幸福。而幸福，和人类发明的很多虚幻故事，例如国家、人权、公司、法律、信任等等一样，幸福也是我们人类编织出来的一个虚幻的故事，这是我们文化的一部分。而这个虚幻的故事是否合理是要依照我们所处的事实来判定的。而事实就是：一方面我们的文化要求人类有质量地生存和发展；另一方面，我们存在生物性上的差异。所以我们能够做的最有效的方式就是，在我们的故事中让“差异”这件事情对于人类来讲是感觉很棒的、是舒适的、是开放式而不是幽闭的，是非强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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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关于幸福的故事，是适用于高矮胖瘦的所有人的，老少皆宜、不分男女、不论肤色和一切生理上的不一致；盲人、同性恋、各种各样的宗教徒都应该在我们的社会里找到幸福感，承认了这一点，也就是承认了：参差多态乃是幸福本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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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人类本身是一个单纯的熵增过程的话，那看起来我们讨论这个话题就没有什么意义了，按照这个逻辑，人类总是走在更幸福的路子上，时时有幸福感做保障；但是实际情况是我们的社会总是在波动，因为我们总是在尝试和纠错，所以一旦某些时候我们可能走错路了，比如从一个自由融合的时代落向分裂和充满歧视的时代，那就是讨论我们到底幸不幸福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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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看了奇葩说，我们看到了多元，看到了人生的更多种可能，或者好的、或者坏的，所以这个节目看上去让人幸福。

然后，我再接着讲上面的故事。

还是在英国的维多利亚时代，那个时候大英帝国国力富强，主题是维稳，所以整个国家的风向就是保守；文化道德上，忌讳谈性；可是食色性也，人们的本性是难以抑制的，所以在那个时候就会出现大量的地下色情文学；这些色情文学里面不乏十八流的烂故事，当然也会有一些内容质量还算中等的作品。总体上的样貌是，那时候的地下色情文学受到空前的追捧，就是因为人们被憋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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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憋着”的这个状态来讲，中国人也很有经验，王小波在自己的文章里面提到过中国那些在国际上拥有影响力的导演们的作品时有个感慨，就是不管是《大红灯笼高高挂》还是《霸王别姬》都是那种被憋出来的作品；在过去的时候，人言可畏，好多人不敢说话，有了说话的机会就特别的珍惜，觉得很来之不易，就拧着劲儿地去用力表达，所以看那个时候的中国电影在总体上就是有这种拧着劲儿的感觉；张艺谋和陈凯歌是那种被憋出来的大师，是时代压抑下从地底冒出来的，这点姜文就跟他们不一样，以后有时间单独说一说这几个大腕儿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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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最近在柏林那边受到好评的刘建的《好极了》看起来也像是憋出来的东西，很地下的感觉；我看过刘建的《刺痛我》，很不喜欢，有点像是硬憋出来的东西，这类东西容易走进一个幽闭的圈子，主角大多无能软弱，给观众的感觉也不是刺痛，而是憋屈，这个有时间回头也一块儿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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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建 | 《好极了》剧照

所以今天看看我们看到奇葩说这样的节目，受到热烈的追捧，原因自然是因为我们过去的日子里也是被憋坏了。区别是，以前在地下，现在到了地表。一个东西受到最热烈欢迎的时候，那就是人们最缺乏的时候，我们现在缺少这样的环境，同时也在渴望这样的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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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内容和文化的多元上，我们依旧极度渴望，还有好多的书籍和电影我们看不到，还有好多故事我们自己人讲不出来，讲出来了也埋在地下，所以奇葩说的出现算是个好兆头。

奇葩说这个节目最让我感兴趣的是它的生存之道，它的主题是多元化的包容，这个核心放在今天一点都不非主流，所以说奇葩说去冒犯主流的说法是不对的；这档节目做得最好的地方在于，他没有放弃主流的声音、去狂轰乱炸，而是满怀理性地去挑选那些蠢蠢欲动的、即将浮出地下的东西，比如同性恋的话题和同性恋者的身份在当下已经渐渐得到了很多群体的接纳，本身这样的话题就是有受众的；而挑选这些话题的人也是聪明的人。

所以，这毕竟是一档综艺节目，还是能够放出来的综艺节目，说这节目有多大的引导作用我是不大相信的，但是起码它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让人看过之后并不感觉被愚弄了。就这一点，已经实属难得了。

看个综艺，高高兴兴的挺好。

至于那些我们内心还没有得到满足的东西，现在依然在地下埋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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